由於對明史瞭解甚微,我仔細的拜讀了《萬曆十五年》一書,或許是我對歷史本身就不太有敏銳嗅覺的原因,也或許是作者本身描述方式的緣故,我在閱讀的過程中,注意力就已經轉移到了政治層面的權力分配問題上。
萬曆十五年,大權分落各家,卻又分配不明,形成了多家掌權的局面。文中戲份頗多的自然是萬歷皇帝以及首輔張居正。而另外兩個人也是當時對整個國家影響重大的人物,其一為聖慈太后,另一個則是大太監馮寶。
眾所周知,在明代中國已經形成了中央高度集權的政治格局,即使是在這樣的高度集權中,還是有著能與皇帝相抗衡的人物存在,又或者說,正是因為長期的中央集權,導致了國民、各級官員們更願意去相信少數的幾個人,而不是依賴相互制衡的關係去思考政治問題。真正需要考慮權利平衡的,只有皇帝一人而已。
有意思的地方就在於,皇帝即位時過於年輕,並沒有健全的,完全忠於自己的政治勢力做為後台。他所擁有的只有正統的名號,以及從先皇那裡繼承而來的少數支持者。而皇太后聖慈,與其說是皇帝的助力,在我看來更接近於一個制約皇帝的阻力。而聖慈之所以沒有做出不利於皇帝的事情,這也完全是因為她個人的人格優良,並不是政治上的成功。也就是說,如果聖慈希望做出不利皇帝,不利整個明朝的事情,也並不是做不到的,因為她的權力實在是太大又太曖昧了。
說到這裡,不得不說說中國古代的禮儀倫常,古代並不如現代那麼公私分明,雖然大義滅親的舉到也受到褒揚,但是也沒有責怪一個昏了頭的「孝子」習俗。而皇帝、皇太后、首輔大臣、太監等頭腦人物的行為,就完全取決於他們自身的修養與素質,而非一個強有力的監管權力部門或個人。古代君為臣綱,比起監督一個君主,效忠更為重要,更為高尚。而張居正能屢次勸諫皇帝不做奢侈的祭禮,而花更多的精力在利國利民的政舉這一點,尤為難得。這首先是得益於他耿直的秉性以及憂國憂民的政治素養;另一方面也得意於他個人的巨大權利,尤其是在皇帝面前的話語權。
無關張居正是否履行了自己的職責,皇帝都給了他充分的信任,乃至於臨死前九天,給了他一個太師的封號。張居正有沒有做錯,皇帝直到張死前都覺得自己沒有信錯人,而整個朝廷也沒有出現大方針的錯誤,但這並不代表整個事情是正確的(我不是結果論者)。想想當時皇帝為了維護張居正的話語權以及個人形象威嚴,竟然下令處死和打死打傷眾多大臣,還將部份未死官員連同家人發配邊疆。這樣的作法,對整個大明皇朝絕對是有害的!自古以來,君王都是以從諫如流為明,閉目塞聽為昏。
在唐朝之前就以善「諷」者為能人。誹謗朝政更是世道清明,皇帝能開懷納諫的具體體現。在萬曆皇帝年輕時,卻是一味的聽從張居正、馮寶等人的勸說,反張居正即為反皇帝。這個萬曆皇帝下的命令簡直莫名其妙,不知所謂。而這樣的行為也導致了後來張居正死後反張浪潮的反撲,雖然張在死後被查出貪污腐敗等問題,但是問題的重點遠遠不在這裡,一個貪官再貪,也吃不空一個國家,可是如果一個朝廷的制度本身存在問題,那麼遲早要死於自己的愚蠢。
我這個說法並不是沒有先例的,唐宋八大家的王安石在推行變法的時候,就有很多人表示反對,其中不乏司馬光、韓琦、歐陽修、范仲淹、蘇軾等政治才能極高的風雲人物。可是神宗沒有理會這些勸說,而是一心的維護王安石的新法。在神宗充分的表現了自己的決心和作為國家把手的權威之後,留給國家和百姓的卻是一個有名無實、弊大於利的新法,而直到王安石死去前,方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,作法卻是錯誤的。
這一錯誤的行為方式,如今依然存在著。1989年天安門廣場的學潮事件,也是一場諫言行動,最後由於領導人維護國家的最高統治權等愚蠢的擔憂,將之演變成了一場政治鬧劇;而又因為領導人內部的爭權,以及外勢力的參與,終於將其變化為一場屠殺。究其根本原因,不在於諫言者的過度理想化,也不在於領導者的保守和內部的分裂,其根本原因很簡單,在於表面沒有一個健全的監管體系,內部又對權力貪婪。如果能有一個健全的監管體系,則諫言可以得到公正客觀的接納,弊端可以由一個有實權的組織進行化解和消除。如果能夠對權力有更清醒的認識──權力的取得和使用是基於合理的利益分配基礎上。如果當時的領導人能清醒的認識到這兩點,就不會將原本一個善意的勸諫又變成了鬧劇,又在之後無法收拾的殘局中江之升級為一場鎮壓屠殺。
有時感覺,人類總是不停的重複著歷史,卻又不能從漫長的歷史中學得到應該學習的東西,讓悲劇重複的上演,而讀史就是為了知古以知今吧!知古以養涵,樂哉!知今以養睿,美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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