拾起沉甸甸的雅舍小品,我停下生活的腳步,把整個下午獻給這份旨趣無窮的文學,進入梁實秋眼中的世界。忙忙庸庸碌碌,身邊平凡的那些瑣事總是匆匆溜過,沒有去注意,也錯過了品嚐,我們沒看到的世界百態,在梁實秋的筆下靈活呈現,平凡無奇的主題,道出了一種單純的真誠,字裡行間的韻味引人發笑,促人思考,讓人一驚:如此芝麻蒜皮的小事竟饒富如此禪趣!看他寫鳥,「身軀玲瓏飽滿,纖瘦而不乾癟,豐腴而不臃腫,真是減一分太瘦,增一分太肥那樣的穠纖合度,跳盪的那樣輕盈,腳上像是有彈簧。」又看他寫豬,「兩扇鼓動生風的耳輪,細細的兩根腳桿,辮子似的一條尾巴,陷在肉坑裡的一對小眼,和那快擦著地的膨亨大腹。」觀察如此的巨細靡遺,筆觸如此的銳利生動,文字雖簡,卻貼切的描繪,讀來實在過癮。
恬淡的風格,平實的語句,梁實秋發現生活中吸引人的旨趣,用他淵博的知識結合幽默的筆鋒,成就一篇篇韻味十足的創作。我們同他看到一切一樣的事物,他卻能賦予它們一份生命力,一份藝術的魅力。讀他寫《髒》、寫《怒》、寫《鼾》、寫《廢話》的人生醜態,輕快的節奏,豐富的譬喻,流暢而不拖泥帶水,是會不禁引人嘴角上揚的發笑;而讀《窗外》、讀《旅行》、讀《照相》、讀《舊》又是另一種意境,他道出人生的體會,平易近人的內容緊緊扣著讀者的感受,發人省思,使人來回咀嚼玩味。
他彷彿如一台發聲機,當我們以為對週遭事物應當是萬分了解,真正要我們發表小篇幅的形容卻又支支吾吾啞口時,梁實秋能用唯妙唯肖的語法,簡潔扼要的發表他獨特又中肯的見解,像是為我們說出憋塞在喉嚨久久吐不出的難受,看那清晰的描會實在有種痛快之感。再加上他深厚的文學底子,適度的裝飾每一字句,是讓人更對這些小事感到前所未有興趣。如他寫《快樂》,「智者樂水,仁者樂山,雨有雨的趣,晴有晴的妙,小鳥跳躍啄食,貓狗飽食酣睡,哪一樣不令人看了覺得快樂?」頓時讓快樂了起來。
其中我最喜讀初集的《男人》、《女人》。他寫男人髒、懶、饞,多半自私,也其實長舌;他寫女人喜說謊、善變、善哭、話說的多也膽小,卻又不得不佩服女人的聰明。犀利的筆法感覺有些頑皮搗蛋,但卻又寫的十分有道理;輕快的描繪節奏,彷彿如觀賞街頭素描般,唰唰地看他就這樣畫出一個男人一個女人,形容的不多不少,既帶點諷喻,又著實的一針見血,我讀的捧腹大笑。
我也許無法如同梁實秋在雅舍酣睡讀寫,觀月觀自然,但這一下午的閱讀之旅促使我留意眼角看的平凡小世界,我也看人看動物看人生百態,時而悟出道理,時而會心一笑,我意猶未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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